◎  陋  岩

　　一把挖煤的生锈铁镐

　　这苍老时间的沉淀物

　　这祖先进入大地的“通行证”

　　在阳光下

　　裸露着岁月的金黄

　　曾经是雄鹰黑色的喙

　　如今收藏起青春期的锋芒

　　曾经敢于面对狂风和闪电

　　打开胸腔的英雄

　　如今瘦成了

　　一轮弦月与遥远的哀鸣

　　柳条安全帽

　　是谁让柔软的柳条

　　学会了和石头顶嘴

　　祖祖辈辈风情万种

　　一旦到矿工哥哥的头上

　　就有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血气

　　我是在一座废弃的煤矿

　　发现这一轮干瘪的月亮

　　这顶曾经装满蝉鸣与矿工汗水的安全帽

　　正在厚厚的尘埃里

　　静静地孵化着一个个姓名抑或黎明

　　油鳖灯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鳖

　　一万年养精蓄锐

　　满肚子油水 不是为了扮阔佬

　　而是要为矿工暗无天日的生活

　　照亮一条生路

　　一盏布满铜锈的油鳖灯

　　一把打开黑暗与阳光的钥匙

　　唯一没有打开的

　　是一代代矿工妻子 紧锁的眉头

　　现今的矿井最惧怕明火

　　我的先人却口衔火星

　　我久久凝视着这盏油鳖灯

　　忽然醒悟先人是为了万年的平安

　　才将油灯 制成了鳖的模样

　　荆梢条煤筐

　　黝黑的皮肤里

　　沉淀着泪水与汗水的盐

　　潜伏在皱纹里的灰尘

　　已经发芽多年

　　最终也没有举起一朵花的欣喜

　　让贫穷后退 让卑微收兵

　　那一年的大雪天

　　父亲将我放在其中

　　把我的童年从庆泰窑驮到土窑洞

　　父亲没有想到

　　这一个走风漏气的卵巢

　　孵化出的小儿郎

　　会将山川的辽阔装满肚子

　　让一个矿工家庭的希望

　　从诗歌出发

　　（作者简介：陋岩，本名荆升文，山西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阳泉市作协副主席、《阳泉矿区文艺》杂志常务副主编。）